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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辍学(1/1)

    童年一晃而过,异类和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一样,被时间越来越深藏在一个叫“过去”的地方。

    四岁半的时候简洁被送去学校,五岁一年级,十一岁小学毕业,贪玩错过了拿毕业证便索性不要了,幸好初中报名并没有因此受阻。那时候妈妈为了早日清偿修房子欠下的贷款,去了广东,简洁上初中的消息令她妈妈很开心,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三年后考上重点高中,而不是像村里其他孩子一样,成为低学历的打工仔。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初一的课程简洁几乎门门不通,政史地没感觉,语文别扭,数学艰难且充满恐惧。

    数学老师是一个鹅蛋脸的帅气老头,看起来温暖,不曾想他的脾气和帅气成正比,简洁觉得他有病——变态症——明明知道他们很笨,却偏偏喜欢叫他们去台上做习题,他们很少有做对的时候,他便悲愤地把他们从爹妈骂到祖宗十八代,男生更悲催,黑板刷飞过去不能躲,否则继续飞过去的就是扫把。

    简洁对英语因为好奇而热情满满,热情到把所有的午休时间都贡献给了它。印象很深刻,初一下学年的每个中午,同学们趴在桌上睡午觉,她和一个叫郑小燕的同学拿着课本和偷来的粉笔,躲在顶楼楼梯间满是积沉的隔板房里背课文、记单词,闷热狭小的空间里,她们汗流浃背,却笑得灿烂,只觉得充实而幸福。期末的时候简洁考了90分,郑小燕91,对此她们都觉得很满意,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笑容如花绽放。

    但紧接着老师说,接下来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恭喜丁苏、陈好两位同学再次获得满分。

    掌声响起来,拍得简洁心痛滴血,她第一次觉得世界是那么的不公,猫和老鼠(丁丁猫、耗子是他们的绰号)上课心不在焉,下课追逐打闹,门门成绩却都是一等一的好。简洁多想老师也可以表扬她和郑小燕,哪怕只提一句,轻描淡写,一个友好的嘉许的眼神也好。然而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已经开始评讲试卷。

    简洁脑海中划过那些写在楼梯间的粉笔单词,what,why,划过两个背课文的小姑娘,My name is Han Meimei,她们汗流浃背,可60分到90分的努力,却换不来老师一个青睐的眼神,那么灿烂的笑容也变得无比讽刺。再想到前几天帅气的鹅蛋脸将扫把从她身后“倏”地扔到一个男生腰上,男生应痛蹲了下去,简洁吓得哭了,却不敢出声。

    小小的简洁却由此心灰意冷。

    终于熬到期末考试,简洁胡乱地答完所有考卷,回家,扔掉书包,她坐到爸爸面前,严肃地告诉他:

    “爸,我不想读书了。”

    “不想读书你想干啥?”

    “玩儿!”

    爸爸有停顿那么几秒,然后轻飘飘地说:“那你就玩儿吧。”

    那你就玩儿吧!

    简洁错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答应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他的亲闺女——辍学,为了“玩儿”。简洁以为他应该先是一愣,继而雷霆大发,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她继续固执坚持、不屈不挠,爸爸怒火持续攻心,终于将她爆痞一顿,但她依然据“理”力争、誓死不服从……接下来几天,血雨腥风轮番上演,最后,爸爸屈服了,简洁在这场战役中虽伤痕累累却完胜。

    呵呵。

    六年后,爸爸不幸病逝,他们将他安葬没几天,隔壁二婶和妈妈聊天,她显得有些为难:

    “有件事我都不该说的,毕竟你们家的才去世没几天,但我觉得对简单和简洁两个孩子不公平……”

    二婶说,当年爸爸在村娱乐室赌牌,输了一千五百多块钱(那是妈妈寄回来的简洁和哥哥的学费以及他们父子仨的生活费),才导致简洁和哥哥都辍了学。

    简洁上初一的时候哥哥正好初三,哥哥是一个爱国主义,所以英语白痴,他教简洁的那句英语入门“What's your name”简洁至今记得,发音搞笑到没朋友,尽管如此,哥哥还是考上了县实验高中,在当时,是令人骄傲的。

    但是哥哥坚决说:“妹妹都不读书,我是哥哥,怎么好意思去读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重男轻女呢!”

    于是那一年,简洁和哥哥双双辍学。

    二婶继续说,哥哥知道这件事情后,爸爸恐吓他“如果让妹妹知道就打你”。

    简洁因此才得以顺顺遂遂地辍了学,那时候她心里对爸爸感恩戴德,觉得他太懂自己、太宠自己。

    妈妈难过就叫她难过去吧。

    哥哥成熟懂事,性格偏于内向,越长大越寡言少语,没心没肺的简洁看不出他难过与否,便懒得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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