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雷家园 > 第三章

    长沙市市区内的街头公园没有几处,屈指一数,类似于三角花园这样的场所还无法供人休闲娱乐,巴掌大的地方,绿草无地生根,不像青少年宫,上百亩的土地上有球场有亭阁,还到处绿树成荫草坪空地一块一块有红有绿。不过顾名思义,青少年宫是供少年学生课外活动的场地,学生们到了寒假暑假或是星期日休息,都喜欢来到这里活动活动筋骨。但这里地处老城区,且是公共场所,所以市民们把这里当成了偷闲躲静的公园,没事的时候走进来看着孩子们追玩逐欢,皆大欢喜快快乐乐谁都不会指责有大人到少年宫里来走一走坐一坐。

    青少年宫前后有两个门,前门在通往教育街的口子上,后门则在中山路的路东和路西两个分段的交接口。前后都有门楼,只是后门的门楼比前门的位置要好,正好对准了中山亭那个转盘的直线上。而中山亭是一个烽火台式的塔楼建筑,它像一粒扣子一样的小型的圆心广场,把中山路和黄兴北路钉缀成了一个丁字尺的形状,如此黄兴北路座低的尽头,就让青少年宫的后门变成了它的座椅了。

    以前在青少年宫后门的高墙内,原有一块占地十几亩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树冠虽然不高,但能够吸引住一站路外公交车距离的五一广场周边的视线。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出现了变化,有人发现这片林子忽然不见了,消失得颇为蹊跷,似乎怪事就发生在一夜之间。其实发现这一现象的人早在半年前就大有人在,当时有人议论,这样的情况是改革开放的必然结果,因为人人都要吃饭,而在这个经济不景气的年代,留下这片林子岂不是浪费了人力物力吗,砍了它这块土地就能为企业带来长期受益的经济效益了。

    其实改革开放在人们的意识形态中,逐渐演变成了不管一切谋求创收创富的动力,这种认识是在不断的徘徊中产生,进而以当前的发展趋势,造成了许许多多的单位都在自己划定的一亩三分地上打主意,以此寻找办法走一条各自发愤图强的,消除积贫积弱的,由集体指明的道路来改变过去的那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历史。

    而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为了生存,为了摆脱经济上贫困落后和摘掉那顶缺乏了革新冒进的大帽子,青少年宫的头头脑脑干部们群策群力,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发动大家开动脑筋挖掘潜力,于是乎,这片供人无偿游玩的绿树林子就成了牺牲品,一个晚上连根带桩被统统拔除,腾出场地,沿着以门楼子为直线的道路两厢,搭建出了一排溜的那种简单易建的临时门面。

    门面是用石棉瓦木料砖块组成,外墙采用了普通的石灰加涂料粉饰成统一的灰颜色,出租出去可以弥补一部分日趋拮据的单位开支,而且这些建安成本也不要申请向上级要求拨款,全部费用由租赁户自行出资搭建,这样操作,就完全不必顾忌那些守成保业的臭规矩了。

    推土机进场毁树的那一天,住在附近的少数市民围过来表露了热切关注,单位部分职工也有意见,领导却解释道:“你们有你们的大道理,我们有我们的小道理,眼下全市哪一家艰难企业不是在杀鸡取卵?上级有上级的难度,财政困难,无力拨款,单位要生存,职工要吃饭,总不能让我们一味地靠那种借贷的方法去过日子吧?而且,我们这也是在按着中央的精神想办法脱贫致富,所以说我们不是神仙,没有空手从河里捞鱼上来的本事。”

    谋发展是有代价的,这样的口气其内涵十分符合情理,因为这种调子已经在现阶段的经济建设中,变成了干部们时髦的口头语,群众只需多听一遍,就能够结合自身的利益马上安常履顺地在与时俱进中,去理解其中的道理。因此许多看似棘手难办的事情,只要是套上了“为了生存,”或是“脱贫致富”这一类的关键词,上级下级就会矮人观场自然而然地形成共识,甚至还会在吠形吠声中,充当起泰山可倚的那种为其掠美市恩的支柱。

    房子乒乒乓乓只敲了半个来月就月落侨乡地建造完毕,昔日茂密的树林转眼变成了二行平房矮屋,后门加宽了十几尺,先前的门楼子不见了,原本不能进大型车辆的门道,现在大卡车也能够进进出出,以至于,过去寂静的后门比前门主出入口更具人气,而且逋留的游人在这种嚣杂的环境中,也把生意照顾到了门前繁华的马路上那当街的所有店铺。

    新青年房屋信息中介公司似有独占鳌头的表现,它占据了有利位子,进大门的第一间就挂起了醒目的大招牌,而且有横的有竖的不止一块,似乎时时刻刻在提醒着顾客,看一眼就能动心产生出广告效应。只不过牌子多了容易导致矫揉造作,因为经营性质有区别,这里一溜溜的小开间门面全是那种做供儿童游玩的小饰物之类的用品吃食或电游扎堆的经营者,所以这个公司大可不必这么张扬,但从理念上去捉摸,这个公司的经营者在选址上倒是有超越意识,能够想出人气至上的决策,把一个公司糅杂在不同的环境中,足见其头脑非钝,有商人那种六国贩骆驼,让一般人不够会能潜藏的高才卓识和远见的智能。

    这家独树一帜的公司占用了一亩多地,有院子有经营场地,一扇洞大四开的大门,里面是一间像长条形挂了耳室的大教室似的营业大厅。从外对直望去,大厅那扇侧门有一条小走道通往了后院,而后院内又另埤了几间房子做食堂寝室和厕所,多余的空地留下了没有砍伐的树木,搁上几钵盆景,俨然有园中园庭树当轩的感觉,这种由旧变新的环境,莫不令隔壁店家羡慕。

    李有财从中山亭的路中央走了过来,那种兴奋程度好似乎又打了一场小胜战,脚步急急喜上眉梢,当他气喘吁吁紧赶慢赶走进中介公司时,里面顾客盈门人声鼎沸的场面,一下子使他欣喜逾常,瞠目咋舌。只见大厅里烟雾腾腾,屋梁下挂着的二台吊扇在“呼呼”地旋转,人们仿佛在大商场里争购紧俏物质,排起的长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你拨我挡,都在争看着墙上四壁粘贴的房屋广告信息,生恐看走了眼没有找到理想的房子。原来,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方形纸片,上面用黑粗笔写上了大字小字,这些字分别注释出了租房和售房的信息,其中标明的产权面积,用途类别,地理位置,交易价格以及公房私房,单间套间,老房新房等等令人有种纸花成蝶眼花缭乱甚至造成人们,头脑糊涂晕头转向左望右看目不暇接的感觉。

    这些房屋信息供找房的顾客们巡查浏览,倘若哪位看中了某张纸片上的信息,只需询问经办人,落实房屋大概实情后,接下来经过双方磋商,同意接受中介服务的付费条件,下一步便可以与房东见面,直接由中介人带路穿针引线,撮合双方最终达成去方就圆的买卖,做到各方都能够遂心如愿均不吃亏人人获利开心又开目的场面出现。

    这里有十几名男男女女衣杂面异的经办人,看似都比较年轻,他们忙碌着穿梭在人群中乐此不疲,有的在帮助顾客对照墙上信息进行解说,有的在为还在“谈婚论嫁”中的顾客核查房源,还有的已经成交了正与顾客在办公桌上写写算算,而他们的态度,仿佛受过训练一般热情大方,精神饱满,言词活跃,能够让顾客听起来十分顺耳。经办人的办公桌摆在了大厅正中,十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顾客面壁绕场,出出进进的人流络绎不绝。

    李有财一步一趋随着人流缓缓走动,眼睛盯着墙面,不放过纸片上公示出来的每一张信息,心里想,半个市区独此一家的中介公司,肖家祖屋在这间南面百城的墙壁上应该榜上有名。可绕场了一周,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纸片上的信息没有写出房主的姓氏,只有房子的大小和某街某巷那令人佶屈聱牙的地名。而这些离奇古怪的街道地名,对于他这个外地人就好比瞎子骑马在看灯谜,有点儿曲高和寡分辨不出肖家祖屋座落在哪一个区域。但是他并没有气馁,仍是孜孜不倦地继续兜圈,因为他想到了一个钩玄提要的简单方法,从肖家祖屋的面积和价格上找出符合这把尺子的信息,然后利用这种求道于盲的办法,再综合分析就能找到要找的房子了。

    但这只是一种井底银瓶的信心,当他走完一圈又一圈后,那精神状态就完全不像先前了,而且吸烟的人太多,烟雾把他的眼睛熏出了熊猫流泪睁不开眼,看大字越看越小,耳朵四周窃窃私语的“嗡嗡”声就好比自己上午还坐在了茶馆里一样,脑袋发胀失望到了极点。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经办人走到了他身边。

    “您好,先生,”这是一个年轻人。“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李有财一怔,忙不迭道:“啊,需要,需要,我正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是这样,我是外地人,想买这里的房子,找……”

    “知道,知道,我已经关注您很长时间了,看您走来走去转了很多圈,所以我估计,您要找的房屋信息还没合意的。”经办人对李有财彬彬有礼。这不奇怪,因为李有财有一米八几的身高,从他出现在这个大厅举手投足的那一刻,就给人有一种衣光重采鹤立鸡群的感觉,所以在这段大约有半个钟头的时间里,他那多变的面部表情一会儿颦眉,一会儿蹙额,喜悦时疏宕不拘,疑惑时颇费踌躇,这些情绪一目了然地尽在这个经办人的视线中。“先生,您是外地人,那么,我想提一个问,弄清楚您买房子的意图可不可以?”

    李有财又是一愣,心想这人有意思,别人想买房子还提什么问呢,买房子就是买房子,这还用得着调查别人的意图吗?嘴上却说:“好吧,你问吧。”

    “怎么说呢?”这下轮到经办人犹豫了。他想了想道,“是这样,我想冒昧问一句,您买房子是工作需要……?哦,这样问不好,我还是直来直去。我要问的是,您了解本市吗?或者说您有没有亲戚和朋友在这座城市里呢?”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是昨天才到这里,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什么都不了解。”

    “哇,太有意思了,”年轻人露出惊讶,“第一次到长沙就决定买房子?能说说原因吗?”

    “没什么原因,就觉得好玩。”李有财露齿一笑。“我可能喜欢上了这里的人文环境,算是旅游投资吧。”

    “太丰富了,您的这种感觉太丰富了。准备一家人都来这里居住?”

    “还没这方面打算。也许会有家属过来,但是不一定。不过我可能会来,所以买一栋房子留在这里,将来想起了就过来住住,没想起就让它空置不用。”

    “这是一个好想法,买房子空置起来也是一种投资,至少能够保值。不过,鉴于您的这种考虑,我认为房子还是要有人居住,,最好的办法您还是不要急着买房,先租住一套应付,等决定了家人都一起过来,大家商量着购房,以后房子的大小和款式就不会留下闹意见的后遗症。我这是好意,房子可不是一般的商品,一下子要拿出那么多的现金,选好了就会增值,否则就会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投资也白白的浪费了。”

    “嗬,生意做到家了。”李有财知道这是仁言利博的好意。“不要紧,我不在乎经济损失,买房子只是我的偶发奇思,说透了我不过是想对这座城市留下一点点记忆。”

    “哦,我理解您的想法了。那好吧,那就按您的意思我来帮您吧,您看,这墙上有这么多的信息,您好像没有看中合适的?”经办人察颜观色,见对方在摇头摆手,立刻机敏道,“这样,我推荐您买一套两室一厅的最新商品房,地理位置很好,就在我们北区的竹山园,临江观水的靠近开福寺,正好我手上还有一套信息。”

    李有财马上嚷道:“不要不要,我不喜欢商品房,我看上了一个叫肖家祖屋的老房子,只是非常遗憾,你们这个墙上没有,我找了好几遍,就是没有发现。”

    “肖家祖屋?”小伙子翻动着眼珠子,但是反应很快,即刻说,“哦,是这样先生,我们这里还有一部分信息没有拿出来公示,您想要的房子也许在我的抽屉里,请跟我来,我帮您查找,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信息部的老板颇有心计,经营中一般不会把所有的信息对外公布于众,他留有一手,一种情况害怕被同行窃取,一种情况防范有些宵小卑污的顾客掌握了信息,在防不胜防的情况下,然后顺藤摸瓜直接找到房主进行交易。因此,为了做好谨防泄密,不让资源浪费,那么墙上的信息就有许多是那种过了时的,或是已经成交完毕后不去清除而用以滥竽充数的,甚至为了招徕顾客,想出花招刻意续上狼尾巴把一些伪造的假信息混杂在真信息里,使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所有的墙面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信息。而极其重要的信息往往锁在了抽屉里的手册中,一旦有顾客被假信息迷惑并与信息部达成了看房协议,手续办讫交足了服务佣金,或是在前期的勾通中感觉到了顾客确有诚意,这时候经办人才会坦诚相待,拿出手册翻找真实信息。如此采用声东击西的手段算计或是劝说对方,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轸方遒,做到每一单生意都不失败,都有效率。

    这个经办人算是一个行家里手,他有算命先生揣摩顾客心理的本领。

    “先生,请到我这边来。”经办人把李有财请到他的办公桌前,一边掏钥匙开锁,一边问道,“先生,能提供具体情况吗?比方在哪条街上,房子有多少面积,需要多少价格?”

    李有财藏了一个心机:“别的不知道,好像是在太平街?对,就在太平街!”

    “您是怎么知道的?”

    “听别人说的。”

    “哦,知道了知道了。好,您请等一等,我马上帮您查找。”经办人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黑皮本子快速翻弄开来,不几下就停在了一页纸上。“先生,太平街附近是有一栋老屋想要卖掉,房主姓肖,卖价要四万元,还有一个铺面。”

    “对对,我想要买的就是这栋老屋。”一听到价格是四万元,李有财顿时兴奋不已。还真是不辞辛苦,忙活了大半天,线索终于找到了。

    经办人见顾客认准了所选房屋,便拿出纸笔快速写好地址,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收款收据和一份打印好了的格式合同。说道:“那好吧,您先交五元钱的看房费,我们办一个手续,然后就可以带您去看房子了。如果看中了,您跟房主达成了交易,那您就按照协议支付我们的介绍费,如果没看中,那您给的五元钱的看房费就不退了。您请看一下这份协议,我们是按照成交额的千分之五的标准收取中介费,也就是您完成了交易,您还要付两百元给我们公司。另外,从这里到太平街有一段路程,我们这里有专门带顾客去看房的踩式车,但是费用要归您出,所以您还得出三元钱的交通费。”

    “好,好,没问题,钱由我出,协议呢我就不看了,你先带我去看房吧。”

    “可以,我们马上就走。”经办人办事利索,手脚麻利地开票扯单鼓捣协议收款等分秒必争地一气呵成,紧接着风急火燎地锁好抽屉,向同事招呼一声便引着客户走出了大门。边走嘴里扯开了嗓门大呼小叫开来,“牛二哥,牛二哥,快,快,看房子,看房子,马上出发!”

    被叫的人是一个敦实健壮的黑脸汉子,看他那种穿了一件白粗布无领缺袖的对襟衫,裸露的肌肉又鼓又圆,裤脚绾到了膝盖,手脚油亮油亮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一个长年在外干体力活的粗人。这汉子把一辆脚踏三轮车拴在了门前的一棵树上正在纳凉,听到呼唤,惊得手弹脚跳,赶紧解下绳索把车子推了过来。这是一辆前三轮,蹬脚和笼头都在前面,后面是搭人载客的货厢。其实,这样的车子是用来运货的工具,现在用于载客,只需拿一块长长的木板子横搁在厢架的两侧,然后乘客坐在木条板上面,车夫在前面像踩自行车,这样一变就变成了一辆简单的黄包车。看似既经济又简便,其实反应了这座城市的劳动力严重过剩,因此许多人从事这种行业,乘客也图了方便,因为满大街都是这种车子在奔跑,便宜的交通费用可以把他们送到公交车甚至的士车也到不了的目的地的路段最窄的门前,一车到家还可以浏览路上的景色。

    经办人特别细心,他出门时带了一张白纸垫在了木板子上面,接下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客户上车,嘴里叫了一声牛二哥起步,待车子上路后,他才飞身一跃,身体灵巧地跳进到车厢内坐好。

    小伙子坐在了护栏杠子的铁条条上,他一边催促车夫快走,一边向坐在了车上的李有财介绍:“这是我们公司请来的临时车夫,先生,等办完了事,您就把交通费直接付给他吧。没办法,打一份工很难的,像他这样还算稳定,这是因为我们公司的业务比较好,所以他劳有所得,虽然辛苦,但一天下来也能挣到二、三十元,比起那些在工厂里拼命干活的穷工人,他的收入就是一抵三可了不得。当然,这是一种丢面子的累活,遇到生意不好或是落雨下雪,那就只能认倒霉,生活费也弄不到,只能呆在家里等转天,所以呢,靠天吃饭的工作就要特别发蛮干活,这样才能赚到钱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不靠求人去借了。”

    “是吗?嗯。”李有财一边点头表示理解, 一边端详起眼前这个经办人的长相。

    这是一个有着紫芝眉宇白面清秀的年轻人,看他那随圆型的脸上一对灼亮的眼眸子,好像是嵌进去的宝石晶莹透亮的很有精神,而且眉毛又细又黑,一付瘦高的身材,细腰滑肩的样子有点像女人的味儿。但是,这个人说话办事的时候却充满了一股年轻人的朝气,骨子里的那股男人味道留给别人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只是,此人的穿着不能恭维,一件地摊子上随处可见的灰白衬衣,穿在身上领口是湿的,裤子也是皱巴巴地脚上一双旧布懒鞋手腕上一只电子手表,这样不修边幅,实在与他那张俊脸儿有点格格不入,让人觉得他的看相与长相不值得评估。

    此刻,小伙子大大咧咧地从衣兜里掏出了半包香烟,他从中抽出一支递给李有财,遭到谢绝后,便自顾自衔了一支点火抽了起来。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在一瞬间吸引住了李有财,因为小伙子吸烟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只这一刻,突然使他在联想中眼前一亮,原来,李有财对这张脸从一开始就隐隐有一种似熟非生的模糊感,仿佛在哪里见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没想到,小伙子的一个皱眉动作,使他记忆抓到了此人有北海小王半张脸的形象,而且不想不像,越想就不是那半张脸酷似那种越像的概念了。

    这时候,小伙子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咧嘴指着前面的车夫道:“他是我的邻居,上个月被黑了良心的单位辞退了,下岗没活干,我呢就把他安排在公司里打工了。”

    李有财随意问道:“你是公司经理?”

    “不是,我哪有本事当经理。”小伙子解释,“我也是一个打工仔,单位效益不好,逼得没办法,只好停薪留职出来了,也算是半个身子泡在了海水里的人呗。这个公司是我朋友办的,以前他是我们厂里的厂长,由于仕途不顺,就下海经商了,后来把我也叫了过来跟他帮忙。”

    前面蹬车的牛二哥扭头问:“建民兄弟,我们要到哪里?”

    “哦哟,我只顾着跟这位先生说话了,忘记告诉你要去的地方,不好意思,牛二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孚嘉巷。”小伙子告诉车夫地址后,又向李有财介绍,“孚嘉巷就在太平街的附近,,一会儿就到了。我们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的小街小巷,尤其是挨近湘江河边,那一带的巷头巷脑就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怪里怪气的地名我都说不上口来,有的听起来既不雅俗又难理解,可偏偏在老辈们那堆子人堆里家喻户晓,害苦了我们这个行业。您不知道,我们公司里有百分之九十几的员工都是外地人,所以总是吃亏在地名上。”

    “太平街这个地名不是很好记吗?”

    “是啊,要都像太平街这类地名,读起来朗朗上口就好记多了。现在城市在扩展,要按我的建议,所有的地名最好从城里到城外全部都把它改一改,改成有名气的又能一说别人就懂的那一种。比方像黄兴路啊中山路啊蔡锷路啊这些有名人效应的,用了几十年,大家都知道,所以呀我认为有必要把过去的陈街老巷难记的难懂的难念的地名都要去掉,就改成什么长江啊黄河啊或者北京上海天津等等这样的,将来外来人口增加,大家在这座城市里转圈子,就不会像我的同事一样了要费太多的周折。”小伙子这是犯了职业毛病,他这样胡言乱语无话找话制造话题,目的只为获取信任不让客户冷场,这么一着,一旦双方有了稍微熟悉程度,再等到了下一步进行交易时,或许可以利用这份信任和好感,买卖两方在互为算账中,他的一句话,说不定就能在情面上,产生一锤定音的效果,双方都不斤斤计较,这样成交的几率就不会白费了良苦用心的一张巧嘴,在提前做了收费的买卖。

    “嗯?”李有财似答非答眨动着眼睑,他的心思仍放在了北海的小王身上。那是一个好青年,为人机敏灵活,若没有他的出现,没他叔叔那两座大山的关照,这个时候自己肯定还处在井中求火中,前途不知道在哪里!也是良心未泯,此刻他有感内疚,按道理应该让小王跟着自己一道发财,给他两个叔叔一个交待,可事发突然,当时的情况怎能允许对他的考虑,所以只能怨小王没有财运,命运这么安排,谁也不要怨天尤人。不过眼前这个小伙子的相貌有点儿像小王,一种爱屋及乌的好感涌上心头,李有财突然问,“你贵姓?”

    小伙子处在兴头上,竟不加思索毫无隐瞒地把自家的身份报了出来:“我叫梁建民,今年三十一岁了,属虎的,高中毕业后就进了工厂,后来读了一年的电大,觉得没意思就中途退学了。参加工作有十二年,一直跟机械打交道,现在半路出家,改行学习经商,说实话,干这一行我还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哩。”

    “三十一岁?”李有财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与北海的小王相差了十几岁。“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大不过……”

    “不过二十五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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