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红色快艇疾掠而过，溅起白色浪花，留下一串极具魅惑的笑声。
金善姬驾驶快艇，左拐右弯，不断做出危险动作，速度接近疯狂。稍一不慎，就会艇毁人亡。她喜欢这种在广阔的湖面上迎风飞掠的感觉。她天性醉心于带有强烈刺激的冒险。快艇朝一大片鸭群冲过去。马彪胆战心惊：“小姑奶奶，慢点。”金善姬笑喊：
“我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鸭群惊散，鸭子们扑打翅膀，呱呱叫着四下奔逃。
码头。金善姬跳下快艇。
马彪身形笨拙，手脚并用地从快艇上爬下来。他紧追几步，搂住金善姬的腰。他的手偷偷往下滑，滑到金善姬的屁股上。“啪”地一声脆响，金善姬打开她的手：
“臭流氓！”
马彪不怒反笑。
水天一色小楼旁，袁家老少们在游泳池中戏水。妈妈与孩子们玩老鹰抓小鸡，他们的欢声笑语搅翻一池碧水。
遮阳伞下，魏军只穿一条泳裤，戴着深色太阳镜，靠在躺椅上。他的身材保养得很好。
袁老大坐在另一张躺椅上，身子前倾，说：
“魏董事长，我只要求向九鼎公司借款一百万，只借一百万。”
魏军没有反应。
“三个月保证归还，我用脑袋担保。”
“一百万，你的脑袋好贵呀。”
袁老大快哭了：“现代人公司是爸爸留下来的，如果让我给卖了，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魏军扯开话题：“听尊夫人讲，你经常十天半月不回家？”
“我住在公司。”
“不会是......”
“就是七仙女下凡，我也有心无力啦，”袁老大苦笑。
“你应当多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我也想啊，现代人一大摊子事，忙得我焦头烂额，离不开，回不了家呀。”
“卖掉现代人，你就解脱了，”魏军一下子拉回正题。
“我总觉得爸爸在天上瞪着我，现代人是他老人家留下的产业。”
“我教你个法子，你跪在你爸爸他老人家的墓碑前点三柱香，如果他反对出售现代人，就给你显个灵，如果香尽之后什么也没发生，就说明他同意，”魏军半真半假地说。
“人死了，哪有什么灵验可显。”
“所以说，那些顾虑只是你个人的心理阴影。用不用给你找个好的心理医生？”
“妈妈，那个阿姨真好看，”袁老二的女儿小声说。马彪挽着金善姬来到游泳池边。金善姬穿着比基尼泳衣，性感惹火的身材让在场男士们的眼球凸出眼眶，她轻盈地跃入水中。马彪穿着偏小的三角泳裤，勒出大肚皮。刚在街面混时刺的低劣纹身爬在前胸后背，丑陋不堪入目。在金善姬身边，他既自惭形秽，又洋洋自得。当他看到靠在躺椅上的魏军时，不自觉地挺挺胸，第一次没有主动上前叫声“魏哥。”
袁老大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吕涯匆忙赶来，他弯下腰，对魏军说着什么。
魏军声音平静：“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十一点。”
“人呢？”
“送医院了，经全力抢救没死，估计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知道了。”
“公司需要做些什么？”
“公司每一名员工都有公费医疗，关于如何治疗，要相信医院，相信医生，你不要管了，我来安排吧。”
他们说的那个“人”就是孙贵。吕涯注意到，对于孙贵的暴病及入院抢救，魏军并不意外，似乎已经得到消息。吕涯正要继续汇报：孙贵现在躺在医院的走廊里，没人陪护。
金善姬游过来，手扶池沿，冲着魏军说：“拉我上去。”
魏军佯装没听见，没看见。
马彪小跑过来，拉她出水，为她披上浴巾。
她仰面躺在魏军旁边的躺椅上。
马彪抢坐在她的身边。
三人神情各异，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
远处树丛后，一个手拿长焦距相机的男子无奈地耸耸肩，从背影上看，像是亚历山大。他什么也没拍下。
湖边烤串店，袁老五正与几个厨师玩斗地主，桌上散乱着二十几张大小面额的纸币。
袁老大站在身后，说：“大哥求求你了。”
袁老五将一张大王拍到桌面上：“我赢了！”
“大哥从来没求过你，就这一次。”
袁老五一边敛钱，一边说：“求我？哼，今年三十晚上，饭桌上连把椅子都没有我的。”
“那件小事你还没忘？”
“小事？”
“椅子是你的几位嫂子摆的，要怪也不能怪大哥我呀。”
“你们都看不起我，今儿个怎么求到我头上来了？”
“大哥从来没看不起你，一直最护着你。”
“你自己怎么不去？”
“大哥不认识天平公司的人，没你面子大。再弄不到钱，现代人只能卖给九鼎了。大哥请你去一趟天平公司，暂借一百万，三个月准还，利息说多少就是多少，这是最后一条路了。”
“老二老三老四怎么不去？”
“他们都是同意卖公司的。”
“卖公司，没门！”
“唉，公司卖就卖了吧，大哥我山穷水尽了，”袁老大假装抹着眼泪，扭身欲走。
“我去，过两天，我跑一趟天平，”袁老五激动了。
袁老大抓住救命稻草：“兄弟耶，明天一上班你就去，再拖公司真撑不住了。我听说，你认识天平公司一个叫高大宝的。”袁老大亲热地拍着弟弟的肩，说：
“来年除夕，年夜饭桌上，大哥的那把椅子让你来坐！”
052
“兄弟，哥哥遇到难事了，你无论如何帮哥哥一把，”袁老五双手抱拳行礼。
高大宝请他坐下。
天平公司业务部的写字间里，袁老五说明向天平公司借款一百万的来意。他闲散惯了，一整天忙着伺弄那一百多只鸽子，直到放飞的鸽子全部回笼，他才猛然想起袁老大托付的事，赶在下班前跑来了。他与高大宝的相识纯属偶然，去年暑假，大四学生高大宝在本市一家京味餐馆打工，挣新学期的学费与生活费，他从不向学校申请补助。这天傍晚，袁老五穿着短裤，独自溜达着来吃涮锅子，高大宝是他这桌的服务员。袁老五边涮边跟朋友通电话，声音小喇叭似的很吵人。邻桌客人烦了，几次让他小点声。他不听劝，双方戗戗几句，准备动手。对方人多，袁老五一个人势单力弱，他就抄起一只啤酒瓶子往前冲，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倒在地，啤酒瓶子磕碎了，玻璃碴子划破他的手。袁老五自幼晕血，见了血“妈呀”一声就休克，这次也不例外。当他看到手上淌出红红的鲜血，虽然只有几滴，立刻眼白一翻，不省人事。高大宝背起他就往医院跑，急诊医生用一分钟为他消毒与贴创可贴，他醒了。高大宝又送他回家。事后，袁老五专程到餐馆，掏出一百块钱以示答谢，高大宝坚决不收。自此，两人就算是认识了。
“兄弟，你为人仗义，一定会帮哥哥这个忙，事成必有重谢，”袁老五嗓门很大，走廊里都能听到。
金善姬为他端来一杯咖啡。
袁老五起身致谢。
高大宝想了想，说：“天平不是一家借贷公司。你看这样是不是可以，天平采取向现代人投资参股的方式，你们既不用卖掉公司，也可以获得所需资金。”
袁老五嘿嘿笑着，说：“我看行，我回去就跟大哥说。午夜饭桌上，他那把椅子我坐定了。”
他这个人浑，讲江湖义气，心胸狭窄。
走廊里，金善姬站在咖啡机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她放进一块方糖，又放一块，索性连放四块。
她四顾无人，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魏军听完她所说的情况，手指在写字枱面轻轻敲击几下，说：“你这样办。”他的指示简明扼要。
金善姬冷冷地说：“你怎么想出这么阴损的主意。事情办成之后呢？今晚我要与你面谈，别找理由，你必须来！”
她迳自掛断电话。
“留步，留步，”袁老五向高大宝抱拳报告辞。他兴冲冲地走出天平公司大门。他边打电话向袁老大报喜，边开车拐上马路。他看见刚才给自己端咖啡的金善姬站在路边。金善姬不断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下。她跟司机说：“到圣女酒吧，去不去？”出租车司机摆摆手，车开走了。
金善姬看看腕上的小坤表，神态焦急。
袁老五在她身边停住车，摇下车窗：“去哪儿，我带你一段。”
金善姬推辞：“太麻烦了，我还是等出租车吧。真急人，我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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