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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千年古刹(3)(1/1)

    第三十五章 千年古刹(3)

    这一日回至寺中后,圆通像个孩子一般,甚为兴奋,用过晚餐后,便约了乔南赴后园菜地讲经。他少小出家,遍听寺中高僧讲经论法,后又经年累月耽溺于藏经阁中,对禅宗几部佛经《班若波罗密多心经》(简称《心经》)、《金刚经》、《楞严经》、《妙法莲花经》、《华严经》、《阿弥陀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长阿含经》、《地藏经》甚为熟稔,从《心经》讲起,引经据典,直说得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乔南端坐于蒲团之上,看上去正襟危坐,实则早听得昏昏沉沉,只是勉力强自清醒,没有发声打鼾而已。

    迷迷糊糊中,忽听得圆通问道:“心经所述‘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你可知其所含深意?”乔南悚然惊醒,与圆通四目相对,却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圆通为人谦和,本非严师,见状笑道:“乔南,你学经时日尚短,不能领会经中高深佛义,当可原宥。”

    想到初入少林之时,自己见到本觉方丈室中所悬“达摩一苇渡江图”,不知深浅所发疑问,此时又不自禁问圆通道:“师父,你可曾见过方丈禅房中所悬‘ 达摩一苇渡江图’?”

    “贫僧十五岁时,机缘巧合之下,有幸入得方丈禅房,得窥达摩初祖渡江图。”圆通说道方丈之时,双手合十,神态甚为恭谨;说道达摩之时,更是闭目诵经,极尽仰慕之态。

    “师父,金陵长江浩浩荡荡,甚为宽阔,舟子载人渡江,尚须纤夫牵引,耗时费力。达摩初祖以一苇横渡长江,此事可信吗?”

    圆通脱口而出道:“达摩祖师所为之事,岂能有假,自然确凿存在。”

    乔南闻言道:“师父你常教诲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弟子心中生了疑问,不愿人云亦云,随了他人说谎,总想得到求证。依弟子看来,达摩祖师以一苇渡江,长时抗拒自身体重,不沉入江中,所需之内力,恐旷古未见。即使强如本因大和尚,内力增强百倍尚显不足。达摩祖师是人而非仙,渡江之说不足以可信,多半为传说。”

    圆通怔怔地看着乔南,沉吟半晌道:“贫僧自幼即入少林,皈依佛祖,对寺中一僧一言,一花一木,皆深信不疑。可适才...听你之言,又十分之...有道理。究竟真相如何?一时却难以考究。”他少小出家,内心中诚皈佛祖,对寺中一切皆深信不疑,此时内心中天人交战,实已痛苦不已。

    乔南少年心性,又兼生性好奇,凡事必欲一探究竟,却不懂师父此时心境,续道:“本觉方丈言道:少林寺千年来所使武功,皆传自达摩祖师。且不说少林七十二绝技,单以少林拳术、刀术、棍术、枪术而言,便不下百套武功套路。依此推理,难道千年之前,达摩祖师便习得这种种功夫吗?倘若当真如此,可说是匪夷所思,殊为惊人。再者说了,达摩祖师来自西域(印度),难道千年前之西域,武功一道已登峰造极,远超我中土武技吗?”

    圆通低头沉思,如老禅入定般屹立不动,隔了半晌,缓缓说道:“其实不然。九年前曾有一西域番僧,不远万里,历尽艰险东渡来至少林寺。其时贫僧已有幸近瞻藏经阁,日日洒水扫地,为经书拂拭尘埃。那西域番僧常来藏经阁中,曾对人言道:他所在之寺庙,千年来历经战乱瘟疫,所藏经书悉数被毁。寺中长老命他带领十人,远赴中土,考究西域佛教历史渊源。一日左右无人,贫僧问他道:‘摩可法师,你久居天竺,来自达摩祖师故乡,深得正传佛法,武功也一定很是高深。’那番僧闻言道:‘吾自小入寺,从未曾习武练功,也不知天竺国有武僧一说。倒是有一种练体之法,偏于柔韧之功(即今日之瑜伽),各寺僧人均有习练。到得贵寺,方知中土武功博大精深,令吾大开眼界。'当日闻听那番僧之言,未及详加思虑,一笑而过,如今细细想来,却疑窦重生,不免让人心生疑虑。”

    乔南说道:“摩可法师一代高僧,自不会信口诳言。依我猜测,十之**,达摩祖师传功一事当为传说,传佛一事却真真切切。千余年来,少林寺历经多少代,寺中武僧勤练不缀,籍武功修身养性,得悟禅机,创出千百种武功套路。”

    圆通于世俗之事所知甚少,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为何少林武功均为寺中僧侣所创,却偏生推拒于达摩祖师头上?不知所为何意?”乔南答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大抵道理如此。”圆通口中喃喃自语:“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状似若有所悟,而后默然无语。此时正值春季,万物苏醒,生机勃然,一只花蝴蝶迎面飞来,盘旋不止,终落于乔南肩膀之上,怡然自得,安稳之极。圆通见状说偈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乔南知圆通佛心萌动,悟得禅机,也不言语,只是静坐于蒲团之上。

    这一日晚间回禅房之时,无巧不巧,乔南碰到了昔日旧识徐无仁。淡淡月光下,只见他穿了灰布僧衣,头顶六颗戒疤,神色淡漠。乔南说道:“徐兄,你别来可好?”

    “贫僧回归少林,法号圆了。以后这世间,再也无徐自仁或徐无仁。乔施主,寺中一别,贫僧对你甚为挂念,不知于方丈坐下修行如何?”圆了低声说道。

    乔南简约说了近况,别过圆了,径自朝禅房行去。

    入得房门,籍着窗外月光,正欲脱衣歇息,忽见圆通端坐于木床之上,正自打坐,身周和光熠熠,仿若一尊金菩提。乔南好奇心大起,走近前去,问道:“师父,你修炼的什么功夫?为何身周还可发光?”

    圆通睁开眼来,叹口气说道:“贫僧所练,并非什么功夫,只是一种吐气导纳之法。此事说来稀奇,却不足道与外人听。”乔南心想,不足道与外人听,那是把自己当作‘内人’了。隔得片刻,果然听圆通说道:“十一年前,一个风雨之夜,贫僧担心藏经阁中经书,半夜起身,到得藏经阁中。当时藏经阁年久失修,果然有雨水渗进,其中一处,更是湿透了几部经书,其中便有《易筋经》和《洗髓经》。

    贫僧慌乱之下,唯恐经书受损,未及喊人,便私自做主,将几本湿透之经书一页页翻开来,晾晒于藏经阁内书台之上。无意之中,贫僧发现《易筋经》湿透之后,书页中现出许多人形,或站立,或倒卧,或倒立,或屏息打坐,甚为有趣。再看《洗髓经》时,虽无人形,却现出许多牛毛小字,均为汉体小篆写就,笔法遒劲,字体工整,与其上抄写之梵文截然不同。贫僧细看之下,隐隐觉得文意与《易筋经》上所绘人形有所关联,便从第一页开始,看几眼人形,再看几行小字,并依了人形打坐、倒立,或站立、倒卧,再依着文中之意,与体内经络中行气导纳。如此反复习练之下,顿觉四肢百骸舒畅无比,竟无丝毫疲惫倦怠之意。

    不知不觉,已将经文中所示吐气导纳之法熟记于心。贫僧睁眼看时,阁楼外熹微初现,已近晨时。再看身侧经书时,不禁大吃一惊,原先的人形和小字消失殆尽,竟无半分踪影。我当下暗忖:莫非蘸水之后,便会再度现出?于是伸手至水盆中,蘸水少许于经书之上,可无论如何,经书上再未现出人形和小字。此事虽已过去十一年有余,但贫僧想起来便觉有愧于心。”

    乔南说道:“你常教诲弟子,万事皆有因果。你得见经书中练功心法,原为机缘已到;人形和小字未再现出,却是结果,须怨你不得。”

    圆通经他开导,心中稍感释然,说道:“这十一年来,每当我感到烦闷之时,便即于禅房中习练此功。日子一久,便觉体内生了变化,身轻如燕,力大如牛。每当我挑水之时,山中乡人都喊我大力和尚。除此之外,贫僧却不会半点拳脚功夫,也幸好如此,才不会引来戒律堂僧人相询。”

    乔南嬉笑道:“若师父想学拳脚功夫,弟子倒可教你几招。”圆通闻言惊慌失措,摇头呐呐道:“不可...万万不可。无意中得窥上乘内功心法,贫僧已觉愧对于心,再私自习武,更有违少林千年来寺规。从今而后,休得再说此等疯话。”

    这一日之后,每逢晚间临睡之时,圆通便传授乔南经书上内功心法,不消几日,乔南便已深得其意,可圆转流畅运转经书上心法。只是检视丹田中气息,仍一如既往空空如也。他本没奢望什么,也不以为意,只是习练时间愈来愈少。

    一日山中归来,乔南与圆通正在灶房外忙碌,忽听得寺中钟声响起,圆通皱眉道:“钟声一长三短,那是有外人闯寺之意。快去大雄宝殿前看看,究有何事发生?”二人随了众僧,急步往大雄宝殿赶去。

    到得殿前之时,只见台阶下人头攒动,皆为四周山中乡民,人群正中,赫然摆了一副担架,其上躺着一位妇人,脸色苍白,似为重病之象。殿前并排站了五位武僧,显是在阻拦乡民闯寺。一位年轻乡民大声喊道:“听说少林寺中,有一位神僧,医术通天,常给北山中百姓义诊。如今我娘身染重症,乡中郎中无法医治,只好来少林寺求救,还望神僧现身,救我娘一命。”余人纷纷响应,七嘴八舌,要求少林寺请出“神僧”。

    片刻之后,本觉方丈驾到,身侧一位矮小和尚,却是般若堂首座本无,他轻咳一声,说道:“乡民们,你们口中所言神僧,究为何人?还请不吝赐教。”本无嗓音虽不洪亮,但在众人耳中听来,却是清晰无比,仿若在耳旁低语一般,籍此可见他内力之深湛。

    那年轻乡民口言“神僧”,却不知其僧名,半晌答不上话来。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鞠了一躬道:“老朽听人说,贵寺一位僧人,常与北山中为人义诊,医术高超,药到病除,且从不收诊金,一时在北山乡民中传为佳话。今日老朽厚了脸皮,恳请贵寺神僧出手,为内室诊病。”

    本觉方丈与本无面面相觑,却不知少林寺中有此“神僧”,相询身侧众僧,均摇头以示不知。本觉方丈双手合十,念声“阿弥托佛”,待要解说与殿前乡人,却不知从何说起,颇为尴尬。

    大雄宝殿前众僧中,乔南俯身在圆通耳边,说道:“师父,乡人们所说‘神僧’,十之**,便是指你老人家。不若你上前现身,解了少林之围。”圆通惊道:“休得胡言乱语,贫僧何时成‘神僧’了?难道其他寺中僧人,便不会去北山中为人诊病?”乔南驳道:“寺中虽有僧人可诊病,但只是看些寻常跌打摔伤、头痛脑热之类病症,如何敢称得‘医术高超,药到病除’?”圆通闻言一怔,心想此言有理。他看到担架上生病妇人之时,早生了慈悲之心,急欲上前诊治,只是碍于方丈及一众高僧,犹豫不决,此时经乔南提醒,再不迟疑,迈步朝殿前走去。大殿前人群虽密,可圆通所过之处,仿若舟船行过,人群似水般分开两边,倒像迎接他一般。旁人瞧不出端倪,乔南却知他内力雄浑,心急救人之下,体内内力勃然而发,将一众乡人排开与两边。

    圆通行至殿前台阶下,朝本觉方丈拜道:“弟子圆通,机缘巧合,学得些许医术,恳请方丈允许,为此处乡民诊病。”

    当下人群中便有人喊道:“这和尚就是那神僧,我在北山中曾见过他!”那年轻乡人闻言扑地跪倒,一时间声泪俱下。

    本觉方丈细细打量圆通,讶异道:“圆通,你何时学了医术,怎地寺中执事僧竟然一无所知?”圆通不善言辞,只是看向身侧之乔南,眼神中尽为恳求之色。乔南依礼朝本觉一拜,说道:“方丈,弟子昔日曾学过医术。跟随圆通师父上山砍柴、挑水之时,路见乡人生病者,便为之诊病。一来二去,圆通师父妙法生慧,医术精进,已不在弟子之下。恳请方丈允许,为前来之乡人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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