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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折道陵阳(1/1)

    秋高气爽,蝉声四起,月光之下,敬亭山一峰温如卧虎。玉真公主独自来到后山,南面静伫,极目远眺,依稀可见宣城有数点灯火传来。她不自觉轻轻一叹,唤道:“子离!”子离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她应道:”奴婢在!“玉真公主轻声问道:”他……还在山下么?“子离回道:”已经离去了。依他的脾性,很有可能去了北楼。小主……小主……“说着扭捏起来,欲说却又不敢。

    玉真公主霍得转过身来,急道:”萧城怎么了?“子离慌忙跪倒在地,道:”小主一时性起,独自追他们去了。奴婢苦劝,没能劝住。奴婢罪该万死,请师尊责罚!“玉真公主斥道:”简直胡闹!“而后又叹了口气,”你起来罢!“子离不敢违抗,只得爬起身来。

    玉真公主转过身去,口中轻语:”我从圣上处把萧城讨要过来时,她方刚五岁,我待如亲女。在终南山别馆一待十一年,又转来此山待了两年,一晃眼十三年过去了。让她到外面看看也好,终年陪着我总归太闷。“子离接口道:”小主自幼聪慧,奴婢授艺时也不敢有所保留,是以小主年纪虽浅身手却已不弱,一般歹徒难她不住,师尊不必担忧。不过奴婢去山下时,在巨石上看到了一行字,似是佛偈,又有些不像。“

    玉真公主奇道:”佛偈?谁人所留?“子离说道:”那个毛头小子不知发了什么疯,这几日一直倒立在巨石之上,想必是他用碎石刻下的。此人十分机敏,每次奴婢去他都似有所觉,很不简单。“玉真公主问道:”都是些什么字?“子离回道:”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人亦妄动,必伤其身而痛其骨;心既动,人不妄动,不伤身骨却痛其心,更苦。“

    玉真公主闻言如遭雷击,浑身猛地一颤,张大嘴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她不禁自顾地笑了一笑,轻声呢喃:”好一个豁达的少年!“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册小籍来,上面却没有名录。她轻轻翻开扉页,借着月光可见上面竖立了四句五言诗,诗曰: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

    第二日,一众人离开敬亭山,到了宣城后,李亨丢下众人只与李云带着两名随从前往陵阳峰,去寻李白。

    陵阳峰位处敬亭山南麓,两水相夹,地势险峻,重岩叠嶂,万木森森。峰顶有一楼,名曰:北楼。北楼是在谢朓所建高斋的旧址上扩筑而成,故又称谢朓楼,其上留有不少谢朓诗文。李白酷爱谢朓,二人不用想也知他人所在。果然,二人直奔谢朓楼,在左首一家馆舍里寻到了李白,一身酒气,兀自未醒,却没见到那名少年万奔。

    李云费了好些力气才把李白揪了起来,李亨问道:“怎的就你一人?万小兄弟呢?”李白道:“我昨夜叮嘱了他今日记得沽酒,估摸着是到城中去了。”李云讶然道:“到城中沽酒?这左近不是有酒肆么,还费那功夫作甚!”

    李白哈哈大笑,道:“和宣城南街王记里的酒水一比,这些简直便是马尿。来到宣城,不登谢朓楼折寿五载,不喝王记的酒短命十年。我昨日便备好了王记酒水,恭候大驾,孰知你们却是没来。于是乎,我只能勉为其难,代二位效劳,自个儿将酒水喝了干净。”说着舔了舔嘴,似乎回味无穷。

    李云哭笑不得,道:“冠冕堂皇之话切莫再贫。”而后又附在李白耳边低声道:“殿下此行不欲显露身份,眼下也只带了两名随从,待会可别走了嘴,万一节外生枝招来祸端,你我万死莫赎。”李白收起笑脸,正色道:“小叔只管放心,宵小之辈若想放肆,可需得问过我李白手中四尺长剑了。”

    李亨虽不知李云在李白耳边咬了何话,但看二人神情肃正,又闻李白如此言语,想来是在忧心自己安危,当即笑道:“朗朗晴空,何处寻来那般多歹人,你们不必顾虑。难得登足北楼,岂能扫了兴致。太白,万小兄弟还需多久才回?”李白道:“那竖子脚快,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回转,不必等他。北楼旁有一小亭,名曰:折梅,我已让人在亭中置好了桌案,只需吩咐店家备齐鱼肉,我自领你们二人去北楼,先睹为快。待得那竖子将酒水沽来,鱼肉也刚巧熟食,送去亭中,我们随即便可喝个痛快!”

    李亨笑道:“原来你早有计较,时辰拿捏得准,一点功夫也不多误!”李白哈哈大笑,道:“非我拿捏得准,是你们来得巧!”说完出了客房,去中堂吩咐店家杀鱼割肉,即刻备菜。李云却道:“我们离了馆舍,万小兄弟回来寻人不得该如何是好,不如让店家带个话儿。”李白摆了摆手,道:“大可不必,我昨夜已吩咐那竖子沽来酒水直接送去折梅亭,亭与北楼相距不过数丈,他到了那里一眼便能瞧见我们。”说罢领着李亨、李云等人径直往北楼去了。

    话说万奔在王记沽了三十斤酒水,分盛两大坛,一手托起一坛,快步出了宣城北门,径直朝着陵阳峰而去。此时日近三杆,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北楼名气甚大,途经宣城的商贾文客均要一登陵阳峰前去瞧上一瞧。

    万奔刚到山脚,便见前方有数十人挤作一团,不时指手画脚,还传来嬉闹声。万奔跟着李白在一峰山脚待了七八日,早觉得无趣,此时见有热闹可瞧登时喜上心头,托着两大坛酒水就往里挤,口中叫道:“各位兄台,劳烦让一让。”众人见他一手托着一大坛酒水,面不改色,不约而同吃了一惊,知他臂力定然奇大,哪里敢惹,纷纷自觉让出一条空隙来。

    万奔钻将进去,却见原来是一名三十余岁的白净汉子在摆摊卖剑。他面前地上放着一青一黄两柄连鞘长剑,左首黄色长剑下压着一张白纸,浓墨黑字写道:“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祖传六代,名号拨云。白银十两,童叟无欺。”右首青色长剑下也压着一张白纸,同样用浓墨黑字写道:“故人相授,青锋一口。残缺七处,无名无号。白银卅两,恕无商讨。”

    此时一个黑面大汉抓起黄色长剑,“擦”的一声拔出鞘来,只觉寒气逼人,凉透胸背。剑身更是雪亮,被日光一照晃得众人睁不开眼。万奔在一旁瞧了忍不住赞叹道:“端的一口好剑!”那黑面大汉也是被剑上森森寒气迫得动容不已,他眯着双眼,来回细细打量一遍,而后又将长剑翻转过来,只见这一面靠近短柄处刻有两个楷体小字“拨云”,字迹清晰,雄劲非凡。

    黑面大汉又上下打量一遍,接着竖起剑身斜眼望去,果见两边锋刃都完整无缺,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神情。他身材高大,体格壮硕,忽的转过头盯着一名矮小汉子,喝道:“你过来!”那名矮小汉子被他一喝吓得一颤,哆嗦道:“这……这位兄台,你是在叫我?”

    那黑面大汉脸上颇有些不耐烦,提高了声音道:“正是叫你,费甚鸟话,赶紧过来了!”矮小汉子却识不得他,哪里敢过去,站在原地开口问道:“兄台叫在下有何贵干?”那黑面大汉望了望手中长剑,嘿嘿笑道:“请你试剑!”矮小汉子一听登时面上变色,转身便跑。不料他脚下刚动,一只大手猛然间捏住了他后颈,微微一抬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去。

    黑面大汉骂道:“操你奶奶的,请你试剑是看得起你,你还敢跑!惹得大爷恼火,斩断你的狗腿!”矮小汉子闻声立马吓得魂不附体,若非被提在半空,只怕早就瘫软在地了,口中不停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这等宝剑削铁如泥,万万试不得,万万试不得……”方才叫了两句眼泪便流了出来。

    黑面大汉哈哈大笑,骂道:“操你奶奶的,闭了鸟嘴!”说着将他放下来,伸手往他头上一探,扯下数根头发,又呸了声道:“你这怂货,只是借几根毛发竟吓得咸水横流,你当大爷要杀你么?你便是伸长了脖子侍候,我还怕你的狗血污了宝剑哩!”

    那矮小汉子忽觉头顶麻痛,立时惨叫出声,只道是被长剑刺破了头,脸上一下子失了血色。他一连惨叫数声,听到大汉言语只是借几根毛发,忙伸手摸了摸痛处,而后摊开手来果未见血,这才闭起了嘴,引得围观众人哄声大笑不止。

    黑面大汉将毛发放在掌心,低头微吐一口气,毛发便轻轻飞了出去,周下数十双眼睛也紧紧跟着飘动。只见他不慌不忙立起剑身,毛发缓缓坠下,正好落在锋刃上,应势断成两截。众人看得精彩,一齐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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