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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更名(1/1)

    钟景就这样在马车上度过了四个昼夜,每日的生活就是换药、饮食、睡下,虽是无趣,他的身子却一日日地缓慢恢复着,手脚也可轻微移动。这些日子,他也询问过谢中道自己家人的下落,可谢中道只道不知,再未有其他的回答。

    谢中道对他很好,总是按时帮他换药,也会及时地喂给他一点淡水。每当他们闲聊的时候,谢中道平静的声音总能让钟景焦虑的心放松下来。父亲当年对他必有重恩,钟景心里这么想着。

    夜色渐暗,马车停下,钟景知道又到了换药的时候了,可这次谢中道没有扶他起身,而是直接将他抱下马车。走了十数步,便踏进了一间屋中。

    几瞬,钟景便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比马车稍柔软的地方。他努力地转头看向四周,浮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简陋的居室。真要说大小的话,应该比钟景原先的居室都要稍小一点,屋中物件也仅有床榻、书架、方桌、炉台。

    谢中道的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中:“我身边的疗伤药已经用尽,而你的外伤也已无碍,再过两日,你应该就能下榻活动。”

    “谢公,我们现在身居何处?”听到能够正常活动,钟景心里却没有半点欣喜,他现在只作一个废人,听着谢中道的话、看着附近的景象他也明白,恩人也并非富贵之人,自己留在此地也只是拖累,他又不由失落起来。

    “襄阳外。”谢中道话不多,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回答完钟景,便再无语言。

    襄阳,一个从未耳闻的地方。钟景闭上眼睛,只怪曾经不学无术,除却广陵,自己几乎再未了解过其他州府,其实不论到哪,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之地。想到这钟景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索性开始休养。

    “此处离襄阳城两里,被树林所遮蔽,从不曾有人前来。老夫要去襄阳城中购置些东西,你就在此休养,万不可勉强动弹。”谢中道将屋中稍微收拾了一下,而后向钟景交代着,却发现钟景已经入睡。

    谢中道笑了笑,出屋关门,刚要回到马车上,就听得破空之声传来,他赶忙伏身躲避。“当!”清脆的声音从他十尺外的树干上传来。谢中道顺着声音看去,一个不规则形状的物件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刚说着此处无人前来,就有不速之客到访,真是祸从口出。

    谢中道悄悄摸上马车,将自己取下数日的佩剑拿下。可是面对着危险,他却没有将剑抽出,只持着剑鞘。那剑鞘古朴无华,通体墨色,只有几缕白色流苏为其添上一丝光彩。

    “敢问何人来访,谢某招待不周,还望兄台现身以让谢某聊表歉意。”谢中道不知来敌在哪,只得倚靠在马车后,向虚空中略一抱拳。

    “哈哈哈哈,中道兄,你现在可真是小心谨慎的很。”神秘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却让谢中道放下心来。

    “处世立身,当是如此,若一味莽撞,恐性命堪忧。”谢中道起身,走出马车的遮挡,不过他依旧无法辨出刚刚声音的来源。

    “这可不像你。”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的从谢中道头顶飘下,这身影身着一套深蓝色紧致衣物,腰间仿佛挂着些许暗器,脸上配着一个面具。他走到谢中道身侧,抱着双臂。“寒霜公子可不能这般软弱。凌寒也不该就此埋没。”

    谢中道苦笑,“寒霜公子,你倒也能看得起我,都已这把年龄了,又怎堪公子二字。”他自嘲地摇着头,“如今的我,但求苟活于江湖便好。”

    “那你更不该卷入此事。”神秘人转头对着谢中道,面具遮挡着他的表情,也好像阻拦了他看穿谢中道的心思,他的声音中充满不解。

    谢中道也看向神秘人,盯着那未被面具覆盖的双眼,而后摇了摇头,只吐出三个字:“你不懂。”

    “嗤。”神秘人笑了,好像被逗乐。“对对,我不懂,也从来不会有人懂。也罢,我也不想管你究竟有何谋算,只是来提醒你一声务必当心,不要招惹了你不该招惹的人。”随后,那神秘人就屈膝跳起,踏着树干径直向上,又如鬼影一般消失在了林间。

    谢中道在原地定格数秒,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而后走向之前那棵被投掷物刺入的树,用了些力将其拔出,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左半部分残缺的面具。他笑了笑,自言自语着:“蜀中唐门真是花了心思,这‘独当一面’一旦拿出,可就是承认了他人的内门弟子身份,几乎保其江湖无忧。也好,这样也能让他独身时安全一些。”

    而后,他凝视着自己手中的剑与鞘,久久站立,接着一声长叹。“凌寒,你又还能记清你有几日未能出鞘。是我,有负于你啊。”他用手轻轻抚过剑鞘,然后将刚刚的面具放入包裹中、跨上了马车,向着襄阳城行去。

    钟景再度醒来的时候,狭窄的屋内已被饭菜的香味填满。他尽全力地想从床上爬起,却还是重新跌倒下去。“嘶——”钟景倒吸一口凉气,呲着牙忍着痛。外伤的确是好的差不多了,可内伤却还存在体内,这一动弹,又牵着那些暗疾发作。

    他闭着眼忍耐着疼痛,感到一双手将他扶起,不用想,一定是谢中道。谢中道将钟景扶起,语气依旧平静,不带任何波澜。“你现在暗伤未愈,不要勉强,待两日后方能自己活动。”

    钟景被谢中道搀扶到桌边坐下,却被桌上饭菜之外的东西所吸引,他指着谢中道放在桌上的不规则的面具,好奇地问着:“谢公,这是何物,样子竟如此奇异。”

    谢中道将面具递给钟景,自己盛了一碗饭先吃了起来。而钟景的注意力全在面具之上,银色的底色上有着几道蓝色的凹槽,看上去令人有些许心悸。可钟景却甚是喜爱,他想着自己已被毁的面容,更觉这面具就是专为自己定制的一样。他将面具戴在脸上,尺寸正好。“谢公,这面具是为我购置的?”

    谢中道看了钟景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吃着眼前的饭菜。而钟景也不在意,就当谢中道默认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面具未能遮住的这侧正好也只有一道较浅的伤疤,他之前被摧毁掉的自信又回归了一些,至少,他不用因为容貌而担心被人嘲笑了。

    钟景愉快地挪过碗筷,饭菜其实并不精致,只是谢中道随手烹制的菜肴,素食居多。可对钟景来说,确是这些日子里吃的最开心的一顿饭。他只觉得,跟着谢中道生活,似乎也不错。

    谢中道看着满足的钟景,平静的心多了道涟漪,他放下了饭碗,严肃地看着钟景,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小友,我先前闻说,钟府仍有三人在外流窜,你可知此事。”

    听到这话,钟景愉悦的心情被击碎,他瞬间想到了冷漠离去的陈英,想到那冰凉的眼神,与那毫无不舍的脚步,他的内心好像又被针狠狠的刺了一番。他正要向谢中道诉说,却猛地想起了什么,“谢公,方才你说什么?算上我与弃我而去的仆人,应该只有两人啊!其余人员当时尽数身处广陵,又怎的会有落网之鱼?”

    谢中道摇了摇头:“你若不知,那我更无从解释。我虽上了年岁,可也不是眼花耳背。我确实听人所说有三人未被发现。”

    钟景此时陷入了沉思,究竟是谁,能够像他们一样逃离了官兵的捉拿,至今仍然在外流亡;是不是自己熟知的人,现在又过的如何。他希望自己能够将人寻着,也算是有人团聚相伴。

    谢中道却不管钟景所想,自顾自地分析着:“你现在容貌天差地别,就算有画像也不会有人认出;声音也变的有点沙哑,再熟知的人也要分辨一番。只是你这名字,必须改换一下。”

    “我曾在润州化名陆祺,不知能否使用?”钟景想了想,脑海中蹦出的就是这个名字,他试探着问道。

    “不可,你这名既已用过,相信定有人能忆起,倘若来日被人识出,依旧麻烦异常。”谢中道摆着手道。

    两人默默无言,不知该取何名,毕竟都是没有经验的主,他们面面相觑,无奈地对视着。

    一阵凉风吹过,透过了本就不严实的窗,让钟景略一打颤,他突然回忆起了之前在书房抄下的第一首杂诗。“三月柳风凉,朱楼罢晚妆。拂袖清寒意,催人泪断肠。”

    “柳……清寒。”钟景喃喃道着。

    谢中道突然抬起头,看着钟景,仿佛想到些什么,可他没有开口,只是摇头笑了笑,又端起了碗筷,吃起了已经渐冷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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