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百姓人家 > 六十七

    四笛跟二笛倒三辆公交车去服装公司面试。老板不在,老板小三在。老板小三有中国古代四大丑女之一——齐宣王后钟离春风采,凹头深目,肥顶少发,皮肤烤漆,一望而知,是位贤才。小三负责公司财务,可见老板对她的倚重。她对四笛问东问西,四笛不说自己做皮鞋,只说自己做出纳。面试结束后,四笛信心满满,她知道职场上讲究卖相,自己虽然手长得丑,面子不错,徐娘半老,面子还有点,至少跟面试官比,一个天,一个地。谁知此事之后没有下文。二笛分析,四笛之所以落榜,是因为面试官喜欢丑人。四笛听说服装公司之后果然聘请了一位丑女,庞然大物,重两百多。

    求职不成四笛又想走。二笛说:“你别走,我已经跟叽叽打了招呼,她同意你去她家当保姆,每月给你五百元工资。你在叽叽家吃住都不要钱,五百元工资存下来,一年是六千,星星的研究生学费就有了。你看怎么样?”

    四笛听说让自己去叽叽家当保姆,觉得吃惊。生平最藐视不劳而获者。自己虽然当鞋匠,属于引车卖浆之流,毕竟靠自己双手。四笛觉得作为女人,哪怕扫厕所,并不丢人,丢人的是什么都不干,当寄生虫。叽叽是被自己藐视的女人,怎么能去为她服务?再说,叽叽成天悠悠荡荡,干家务是她唯一的劳动,干嘛还要雇保姆?

    但是,考虑到星星前途,觉得自己应该忍辱负重,干什么都行,遂又一次答应二笛留在上海。

    叽叽家在浦东新区,房子有一百五十平米,装修一新,却肮脏不堪。四笛去叽叽家首先大扫除。叽叽的儿子胖宝上学了,食欲仍然亢奋,长成了小胖墩。四笛去时,胖宝正放暑假,他最忙活的事情不是写暑假作业,而是开冰箱。这天,他从冰箱里拿出瓶可乐,开盖就饮,刚喝一口,脸皱成团,像狗不理包子上一楞一楞的褶皱。等皱纹舒展开他朝四笛叫:

    “四笛阿姨,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味道这么怪?”

    四笛说:“叫我四笛阿婆。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四笛接过瓶子鼻孔凑近瓶口一闻:“咦,这是白酒唉,你当可乐喝?小孩不能喝酒的。你没看到,小区门口那家小店门口贴的条、子吗?‘禁止未成年人购买烟酒’”。

    胖宝说:“我不要喝酒,辣死我了。我以为是可乐才喝的。”

    四笛说:“你妈把白酒装可乐瓶里了。你以后不能见瓶就喝。有的家长把洗衣液装可乐瓶里,小孩不知道瓶里不是可乐,乱喝,要出人命的。”

    胖宝说:“四笛阿姨,我知道了,下次我不乱喝了。不过,我肚子饿了,你带我出去买东西吃。”

    四笛说:不许叫我四笛阿姨,要叫我四笛阿婆。我跟你外婆是姐妹,你怎么能叫我阿姨呢,这么叫你把我降了一级,变成我跟你妈妈是姐妹了。听到没有?”

    胖宝说:“知道了,下次我不叫你四笛阿姨了。不过,你要带我出去吃东西。”

    “那好吧。”四笛解下围裙,跟胖宝勾肩搭背出门买东西吃。胖宝不但胖,还个子高,他只有小学二年纪,身高已经是当年星星初中毕业的水平。两人出门,胖宝吃了一瓶酸奶,二只汉堡,,三只橙子。吃饱了他想运动运动。小区有几个半大孩子在踢足球,胖宝凑上去,吭子吭子想踢几脚,几个小秃驴作弄他,让他的胖脚挨不到球一丝一毫。胖宝很是有涵养,虽然他的脚一直在白忙,他的头上汗水直冒,但他笑呵呵,不急不躁,倒是四笛有点恼怒,拉着胖宝回家去,不让他再受几个小赤佬捉弄。

    四笛、胖宝到家后,叽叽也到了家。叽叽最近忙开公司,做染料生意,跟老公黄洋的工作接轨。四笛觉得叽叽这一步走得不错。人活着,就应该干事,四笛记得有一位名人说:“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工作,而是无聊。

    叽叽见了四笛说:“四笛阿姨,这是五百块,是给你的买菜钱,你用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说着把钱放桌上。

    四笛把钱放门口吧台的一只收纳盒里。晚饭前,二笛跟丘运民也到了。二笛买了条鳜鱼,知道四笛烧菜有一手,让四笛准备晚饭。四笛手舞足蹈,烧出条色香俱全的红烧鳜鱼,却不知道鳜鱼什么味道。四笛之所以不知道鳜鱼什么味道,是因为四笛烹饪结束,解下围裙,坐上桌,鳜鱼全进了胖宝肚子。丘运民顾自买了二斤花蛤,川汤后只只开口,独自下酒。四笛觉得这家人这么有钱,对付嘴抠门得很。鳜鱼和花蛤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在自己家,好坏大家一起吃,父母亲一生没干过烧一条鳜鱼让大笛吃独食,川两斤花蛤钱坤寿自己下酒的失礼之事。四笛默默吃完饭,收拾残羹冷炙,洗碗、擦桌子、拖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保姆就得有保姆的样子,不要把自己当成亲戚,当成胖宝的长辈。

    第二天早晨六点半,四笛正睡得香甜,听丘运民在房间外叫:“四笛,你快起来,你起来得太迟了。”

    四笛闻鸡起舞,穿衣出房。心想,他妈的!真把老娘当保姆了!才六点半,这么早赶死去啊!黄洋最近出差不在家。今天是礼拜天,二笛不上班,胖宝放暑假,叽叽要出门忙,都是半晌午出门,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要我六点半起来做早饭?叽叽家请了保姆,难不成你丘运民的早饭都要老娘起早伺候不成?

    四笛起床后,丘运民吃了四笛下的速冻水饺走了。等其他几位一个懒觉睡到九点半,四笛又忙着开油锅,煎六点半下的早已经凉透的饺子,每位还递上一杯热牛奶。二笛、叽叽吃了早饭出门各忙各的,四笛跟胖宝在家里大闹天宫,玩得不亦乐乎。胖子大多怕热,客厅的空调被胖宝开到十六度,冷得四笛喷嚏连连,赶紧穿衣服。四笛觉得玩得时间太多,胖宝该做暑假作业了。胖宝不听话,不肯做作业。四笛也拿他没办法,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哄又不起作用。这时叽叽回家了。一看空调这么低,对四笛说:“四笛阿姨,空调不能开这么低的,很耗电的。”四笛就像乡巴佬,还不会开空调,但她不想说空调是胖宝开的,怕叽叽打胖宝。这么磨叽了会,之后四笛发现,空调开不起来了,连寿头寿脑的胖宝都开不了,叽叽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术,把空调锁住了。

    叽叽每次检查胖宝没完成当天的暑假作业,就要揍他。叽叽揍胖宝可不是小打小闹,她会用差不多有乒乓球拍大小的碟片盒抽胖宝脸,碟片盒拍在胖宝脸上像拍在胖宝屁股上,乒乓声很响,四笛拉都拉不住,叽叽状态近于半疯。四笛拉出满头大汗,产生剜心之痛。她不喜欢打小孩,从小到大,她没打过星星,她对星星很民主。有一阵,父母亲去临镇,星星不肯去幼儿园,四笛送星星去一位大妈家全托,周六才接回家。星星不喜欢寄人篱下,提抗议说:“我是东西啊,你东送送,西摆摆。”四笛立刻跟星星都改正错误,每天带她上幼儿园。星星还学会了挤公交车,警犬般嗖嗖穿过人缝挤上车,占到位置,等四笛上车抱起她,娘俩都有座。四笛庆幸胖宝双腮肉头厚,经得起抽。这乒乓拍如果抽上星星脸,星星两边的恒牙非被她抽得满地找牙不可。

    四笛自以为懂点心理学。她分析,叽叽长期不工作,心理抑郁。虽然黄洋钱拿得多,经济宽裕,钱并不能使叽叽心态不失衡。叽叽跟喳喳不一样,她自尊心强,喳喳曾经卖服装、管康乐球台。喳喳干的那些活叽叽不屑一顾,她想干的高、精、尖活没人请她。她不想当家庭妇女,但只能当着,这使她很苦恼。她有满腔热望,要把胖宝培养成硕士、博士,别像妈似的,只上了大专,上不上,下不下,吊在半空。儿子学习上犯点小错,触动了她那根失意的神经,胖宝成了她发泄的渠道。她爱胖宝,爱之深,抽之切,狠抽胖宝脸,心里好过些。为了胖宝,四笛祈祷上苍,叽叽正筹措开的染料公司能成功,那能拯救叽叽心魔。

    转眼四笛在叽叽家已经过了十天。叽叽家已经被四笛收拾得焕然一新。叽叽开始安排四笛新的工作,每天带胖宝去针灸,每次五十元,一个月一千五,够星星吃十个月了。四笛问叽叽:“胖宝有什么病?为什么要去针灸?”

    叽叽说:“胖宝有狐臭,针灸能治好狐臭。”

    四笛带胖宝去针灸过几次后觉得,那老江湖就是个骗子,知道胖宝父母有钱,骗他们针灸能治疗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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