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行礼道：“久不见爹爹，华儿挂念得紧，特来此候着。”
林叔道：“二小姐已等了多时了。要让二小姐伺候您用膳吗？”
爹爹摆手道：“你去叫了其暄两口子来，还有澹远。”又指着我，“你随我来祠堂。”
我略顿了顿，后跟了上去。往日，除出生、嫁娶、祭祀祖先外，女眷不得进入家族祠堂。今日怎这样突然。
所谓祠堂，就是摆放祖宗先人牌位并祭奠的地方。幽深肃穆的高柱大堂，朝南的整面墙都架上了祭台，数寸高的牌位阶梯状一层层往上，足摆了十好几层。
堂中香烟袅袅，却不如人间烟火。爹爹坐在右首上座，我端端立于堂中，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想着爹爹虽不喜其川痴傻，但总归是亲生儿子，不至于不闻不问。
“委屈你了。”爹爹骤然开口道。
我腾的回过神，微凄道：“华儿不委屈。只怨自己，爹爹在外刀光剑影不得松懈，华儿还惹来这些麻烦，增添爹爹烦忧。做儿女的最该让父母尊长放心才是。”
爹爹沉沉应了声，便不作言语。不觉间，炉中香已燃了一半，堂中如迷阵般云烟雾绕。我定了心，道：“爹爹为何没有知会母亲与其川来祠堂呢？”
久久没有回应。我等得发慌，又轻轻唤道：“爹爹？”
一双鹰一样的犀利目光穿透重重迷雾看向我，倏尔，又如香火般湮灭了。那目光凌厉，直叫人遍体生寒，脊背生汗。
“华儿，我只希望你此生无忧无虑、单纯自在。”爹爹的声音不疾不徐。
不由得面色变了又变，忙俯下身叩首道：“华儿逾越了。”
爹爹缓缓道：“起来吧。”他神情淡漠，只脸上的皱纹因肃穆庄严的祠堂而令人倍觉严厉。
起身方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周遭也激灵灵的发凉。心中悔恨不及，平日的机灵怎的不见了，寻了个这样硬梆梆的借口。于是收敛心神，端立在堂中，丝毫不敢动。
不多时，祠堂门被推开，一股冷风袭卷进来，盘旋不去，犹如困兽。哥哥携嫂嫂与澹远而至，略略见礼后，分坐于两侧。
多日不见哥哥，他憔悴得厉害，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人也消瘦了几圈。我投过去关切的目光，哥哥微笑着示意我安心。
澹远坐在斜对面朝我挤眉弄眼，活泼得很。看着叫人欢喜，满肚愁绪也淡了几分。
爹爹道：“人都齐了。这些天，生了很多变故，想必你们心中清楚，便不一一列举了。不少昔日有旧怨的对府上落井下石，恨不得朝我啐上几口，也连累你们受人白眼。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要让你们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原由。总不能有一天被人害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日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我的影子，背上隐约有些毛躁的热和不安，有如针刺。
众人屏气凝神倾听着，爹爹却不打算说下去，环扫了一眼，起身绕到牌位后面。一些细微的响动后，一身着重孝的男子从暗处现身。
君上登基不过百日，民间一切丧白事从简，更无人敢着重孝。
我心中猛然迸发出巨大的惊惧，这些时日的疑惑和忍耐在此时都不值一提，心底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