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慧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她的手肘磕破了皮，白色的短袖T恤沾上了脏兮兮的尘土，牛仔裤也擦破了一个洞，可谓狼狈之极。但当她看到江海洋跑过来时，却绽放出一脸得意的笑容，“洋洋你看，妈妈今天赢了好多钱。”说着把抓在手里的钱扬了扬，扎着马尾的头俏皮地晃来晃去，显是高兴之极了。
从江海洋记事起，老妈就总是在每晚回到家时，这样炫耀一番，然后变魔术似的把糖果、糕饼、玩具捧到儿子面前，让儿子高兴，她也就更高兴了，小小的家就充满了欢声笑语、甜蜜温馨。
“妈，你裤子都擦破了。”江海洋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老妈的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猩红的血珠正往外渗。
“哦，没事儿，现在流行这个，明天我把这边也剪个洞。”江家慧把钱迅速塞进裤兜，牵起江海洋的手，转身面对张幺妹，道：“幺妹，今天这个事就算了嘛，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出千。”
“放你娘的屁！”张幺妹一看对方口气软了，再加上茶馆里的赌客也都围了过来，她立刻变得疾言厉色，“你没出千？哪个不晓得你江家慧是专门吃这碗饭的，还敢打人，把钱拿出来……哎哟！”她说时往前逼进了两步，伸出肥硕的胳膊欲掐江家慧的脖子，却不料江海洋突然蹦到跟前，跳起来往她脚面上狠狠一踩，痛得她尖叫出声。
“你再乱说，我就用砖头砸你，把你脑壳砸个稀巴烂。”江海洋跳回老妈身旁，举起半截砖头示威，却被老妈护在了身后。
“是吗？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黄三娃提着现袋卤菜挤进了人群，他块头大，身高足有一米八多，瞪视着在江家慧身后露出小脑袋的江海洋。
江海洋见状却并不惧怕，反倒挣脱老妈的保护，挺身站了出来，昂着头回瞪黄三娃，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模样。
这下江家慧却着了慌，生怕儿子挨揍，一把扯回江海洋，自己却趋前两步，满脸堆笑地对黄三娃说：“黄三哥，这都是误会，我们家洋洋小，不懂事，不小心踩了幺妹的脚，对不起，你们莫计较哈。”
“屁误会！先是你出千，还拿茶盅砸我，这个小野种又冲上来帮忙，今天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走路！”张幺妹靠在自己男人身边，胀鼓鼓的胸脯一起一伏，里面全是怒气，“这小野种刚才把我脚踩得好痛，三娃子，你还站着干啥子，打他狗日的！”
“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黄三娃侧头瞪了一眼张幺妹，“你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理。”
张幺妹极不情愿地一扭身，怒气冲冲地挤出了人群走了。
黄三娃转过头面对江家慧，虎着脸，冷冷地道：“你觉得今天这个事该怎么了结？”
江家慧正思忖应付之辞，却不料儿子再度挣脱自己，站到高大的黄三娃身前，把半截砖头往地上轻轻一抛，仰着头，一字一顿地说：“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们，但如果你们敢欺负我妈，等我长大了，就把你们全都杀掉！”
江家慧这下彻底无语了，还能怎么着，儿子把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只好摆出一副“我儿子的话就是我的话，随你怎么着，老娘都接着”的架势来。
“这娃儿好凶哦。”
“小小年纪就这么嚣张。”
“算了，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已有不少人在劝黄三娃就此作罢，当然，除了袁二娃和其它在这把输了钱的人以外。在人群的最外围，还有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静静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事，他宽大的草帽下露出几缕花白的头发。他一言未发，却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
黄三娃从江海洋那黑白分明、澄澈明亮的双眸中，竟真真切切地看到一股凶厉狠辣之色，那绝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他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寒意，“好，你们走，这事就这么算了。但是江家慧，你以后不要再到我这茶馆来打牌了。”……
“妈，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江海洋在老妈身边蹦蹦跳跳地说个不停，他觉得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要是学会了功夫，哼哼……
“切，你以为自己就长大了，能保护妈妈啦？”江家慧爱怜地抚了抚儿子的头，“不过咱洋洋刚才还真像个英雄，是从哪儿学来的呀？”
“我是从电视上学的，小马哥、许文强，还有乔峰，都是像我刚才那样。妈，你真的没出千吗？”
“不出千怎么能稳赢呢？怎么能把你养这么大？不过刚才那把牌确实没出千，是你妈运气好。唉，以后人家不许我去打牌了。”
“好呀，这样你就可以陪我玩了。”
“好啥子好，不打牌，你养我吗？江陵镇的茶馆多的是，又不止他一家！”
江家慧母子住在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据说这小院已有六十年的历史了，飞檐雕梁，格局古朴，还是民国时期某位名人的故居。但从前的悠悠古韵已被世俗的生活深深地掩藏。这里立一个小煤炉，那里放一堆烂木头，成天柴米油盐、乌烟瘴气，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个小院住着三家人，江家慧母子、肥龙及其父母，还有一个单身的中年男人：李义。
其实李义也并非一直是光棍，他曾有妻子和女儿，后来他因为盗窃入狱，妻子就带着女儿改了嫁。从那以后，邻里街坊们就再没见过他妻子，倒是他女儿去年来过几次。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全不像李义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与江海洋和肥龙同龄，以前还是同班同学。
这三家人同住在这么个小院儿，相处得很融洽，厨房是共用的，院坝中间的石桌上有时也摆满各家做的菜，大家一起吃饭，图个闹热，像个大家庭。
江家慧母子住的是左边的厢房，约二十多平米，屋子虽小，却被江家慧布置得清爽温馨，一道粉红碎花的布帘子将屋子隔成客厅和卧室。客厅有沙发、茶几、电视、冰箱、书桌，都是小巧而精致的。帘子后面的卧室有两张小小的单人床和一只衣柜，最里边是一个小巧的卫生间。这里的一切都是小小的，连幸福也是小小的，有一种童话般的感觉。
母子俩刚一走进这童话般的温馨小屋，江海洋就伸了个懒腰，往沙发上一躺，嘴里直嚷嚷：“妈，我饿了。”
“想吃啥子嘛？”江家慧一边系围裙一边问。
“嗯……凉拌豇豆、鱼香肉丝、青椒皮蛋、蕃茄丸子汤，呃，就这些吧。”江海洋说完吞了吞口水。
“哇，乖儿子，你今天胃口很好吗？那就就让你尝尝老妈我才学会的手艺，”江家慧打开小巧的冰箱看了半晌，却只从里面拿出一小撮空心菜和一把挂面，“看来今天我是没法展现最新手艺了。现在我宣布，晚上吃面。”
“又吃面？”江海洋望着老妈往厨房走去的背影，撅着嘴嘀咕道。
“江海洋！”一个声音突然在院里响起，随即一个小胖子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肥龙，你别挡着我看电视。”江海洋撇嘴道。
“你是在想事儿吧，”肥龙笑咪咪地看着江海洋，他一笑起来，那双小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你根本就没看电视，想啥呢，跟我说说。”
“那你可不许跟别人说。”江海洋一脸严肃。
第六章 报仇（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